血铅超标调查
躺在郴州市中医院的病房里，3岁的小元皓（化名）的小手被摊平并固定在一个药盒上打着吊针。近一个月来，他几乎每天都要打上2瓶药水，小手的血管都肿了起来，而这一切为的都是降低他体内300μg/L（微克/升）的血铅值。
此时距离湖南省郴州市血铅超标事件发生已有半月，而他的痛苦还在继续。
近年来，这种血铅中毒事件时有发生。事实上，不仅是郴州，整个湘江流域重金属污染一直是个问题，包括株洲、湘潭、衡阳等地长期受镉、铅等等重金属污染的困扰，尤其是株洲、衡阳等老工业城市因历史原因，受重金属污染较深。
如同此次事件，环境污染事件很容易找到污染源，并形成问责机制，而众多更为隐秘的铅污染链条早已出现，其污染源的范围更大更散乱，且很难问责。正如中国国情调查研究中心铅防工委副主任傅松涛所分析，中国工业发展30年欠下的环境债开始偿还了，而这个过程可能需要再一个30年。
一个村庄的悲剧
桂阳县浩塘乡元山村的村民此前并没有意识到附近那家废铅回收厂会产生污染，孩子们也会到附近玩耍，小元皓就是其中一个。
就在废铅回收厂存在3年之后，有些家长发现自家孩子总喊肚子痛，每当这时，家长就会从卫生所买些药给孩子吃。
直到有孩子出现感冒不好、高烧不退的现象后，被送到市内医院检查，才发现其血液内铅的含量已经达到中毒的标准。
国际铅损伤控制中心中国协作组的刘先生对《第一财经日报》记者解释，2006年，国家卫生部将血铅值介于100μg/L～250μg/L之间的认定为高血铅症，250μg/L以上为铅中毒。这是美国上世纪90年代的标准，而现在国外已经将儿童血铅超标值定于50μg/L ～60μg/L。
现如今，小元皓连同他的两个姐姐一并住到了医院，年轻的母亲王艳（化名）独自照看着三个孩子，她告诉记者，现在正是村里农忙的时候，家里十几亩地，上半年要种些烟草，可以赚个万余元。
同样出现血铅超标现象的还有嘉禾县广发乡金鸡岭村、白觉村，早在去年7月，村民就已发现部分农作物不同程度枯黄。
根据郴州市统计，目前在郴州市嘉禾县、桂阳县部分地区发现群众血铅超标，从3月17日至目前，郴州已检测血铅超标人数152人，血铅中毒人数45人。
与GDP随行的污染
对于引起此次血铅超标的原因，当地政府解释为是附近的粗铅冶炼、废铅回收、小造纸厂、小炼油厂，以及小采选企业所致。
目前，郴州已在全市范围内对小冶炼企业进行全面清理并关停环保不达标的企业，关闭此次事件的污染源，拆除生产设备和供电设施，处置了污染源遗留的原料、废渣、废液，防止二次污染。
王艳说，附近那家废铅回收厂先是被封了，后来有一天半夜两三点钟又被人炸了。
但郴州地区居民血铅含量普遍偏高，郴州市环保局一位参与血铅超标调查的官员告诉本报记者，该地矿产资源丰富，土壤里本身含有的重金属量比较高，其本地值已经高出全省平均水平。
郴州市地下埋藏着丰富的矿产资源，拥有70多种矿产，钨、铋、钼、微晶石墨的储量居全国之首，铅、锌储量分别居全国第三、第四位。2009年，全市生产总值800多亿，矿业占40%之多，由此带来的出口创汇占70%，矿业是该地不折不扣的主导性产业。
丰富的矿产资源给郴州带来了巨大的财富，但也伴生了众多高污染的小冶炼企业，经济收益的背后是承受着环境污染的沉重代价。
事实上，不仅是郴州，整个湘江流域重金属污染一直是个问题，包括株洲、湘潭、衡阳和郴州等地长期受镉、铅等等重金属污染的困扰，尤其是株洲、衡阳等老工业城市因历史原因，受重金属污染较深。
在工业废水排放方面，尤以重金属汞、镉、铅、砷等排放量十分突出。与此同时，湘江流域的工业污染对土地破坏已较为严重，长株潭城市群部分土地污染问题尤为突出。
2010年1月下旬，国家发改委等专赴湖南开展湘江流域重金属污染治理调研。
环境问题高发期
“血铅水平高低与工业经济发展密切相关。”傅松涛说，工业经济发展初期，忽视环境，人们的血铅水平会很高，但后期随着环保措施的跟进，水平会降下来。
在美国，上世纪70年代的调查结果显示，儿童平均的血铅值大于170μg/L，而到本世纪初，已经降到20μg/L左右。
我国在1981年～1997年间，血铅水平呈现上升趋势，城市大于郊区，郊区大于乡镇，当时中国城市儿童一半以上是血铅超标的。
1998年后，我国开始着手城市环境治理，2004年血铅水平已经下降，且大城市先降，逐步向周边扩散，但与此同时，随着乡镇企业的兴起，血铅超标开始由城市向农村转移。
傅松涛介绍，现如今，血铅超标主要在小企业发达的乡镇及重点污染区。比如矿产资源丰富的地方，伴随着密集的冶炼、蓄电池、化工、铸造、机械制造、电子产品制造、玻璃、塑料等相关企业，该类地方儿童血铅超标率大概在30%～40%。
事实上，记者稍作统计，仅在2009年下半年，就出现了多起儿童铅中毒事件，事件发生所在地也大多为矿产资源丰富的地区，污染源均为附近工厂。
陕西省济源市由于铅锌冶炼厂致600多名儿童铅中毒，铅冶炼行业是济源的支柱产业；福建省龙岩上杭县蛟洋乡出现儿童血铅超标，与厂方污染有关；湖南武冈市因精炼锰厂污染导致附近儿童血铅超标；铅产量占全国30％的“中国铅都”河南济源检测出中重度铅中毒儿童1000多名；广东清远一小区因附近公司废气、废水排放致数十名儿童血铅超标。
“中国已经进入环境问题高发期，前30年工业经济高速发展但忽视了环境的重要性，现在后遗症已经充分显现出来，需要30年乃至更多的时间去消化。”傅松涛说。
更广泛的污染
类似于这种点状分布的重点污染区很容易找到污染源，并能及时遏制，同时，也容易形成问责机制，正如郴州市血铅超标事件中，就问责了5名当地官员。
但众多更为隐秘的铅污染链条早已出现，其污染源的范围更大更散乱，且很难判断该去问责谁。
据傅松涛介绍，他在调研中，发现在福建、河北、安徽等地的乡村存在着整个村进行废旧蓄电池及塑料用品的回收，又如在广东沿海，亦有整个镇从事电子洋垃圾的回收，“这种整个村或整个区域都在从事的赚钱方式，所面临的铅污染问题更大”。
“另外，回收的东西有些重新流向市场，造成其他人的二次污染，这是比较大的问题。” 傅松涛说，类似地方，难以将错误归咎于谁，难以形成问责主体，难以彻底解决，毕竟是大家的一致性行为。
据了解，铅属重金属，较重，主要沉降在距离地面上方一米及以下的环境，而一米以下主要是儿童活动的高度，这就是儿童为何容易铅中毒的原因。如果城市环境好，铅沉降的高度将更低，如果环境污染严重，沉降的高度更高。
国际铅损伤控制中心中国协作组的刘先生介绍，比如1999年在山西太原取得的调查数据显示，地面之上2～3米以内都是高铅环境。
随着空气及水持续受到污染，铅还将向下沉降在土壤表层20厘米处，形成土壤污染，在这样土地上生长的植物如果喂养动物，铅就会残留在动物的体内，而人类吃掉动物，铅又残留在人的体内。
“污染容易，治理难。”傅松涛说，目前更为强调的是要有环保意识，从污染源、传播途径及家庭个体三个渠道切断铅污染，仅是问责是不行的。
而对于王艳来说，现在最为担心的是铅中毒是否会给3个小孩留下后遗症，“我们大人也就算了，但孩子未来的路还很长”。(来源：第一财经日报 作者：安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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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污染企业违规生产7年 数百居民患高血铅症
核心提示 截至2006年1月14日，接受三门峡市疾病控制中心和卢氏县医疗部门检验的范里镇东寨村、南苏村的615名村民，有380名被确定患上高血铅症，有351名高血铅症的学生和儿童在接受医疗诊治，其中至少43人被确诊为中度铅中毒。
记者调查发现，在村子的旁边，一直存在着一个7年前就该关闭的高污染粗铅冶炼厂。7年来，该污染企业不仅没有被当地环保部门依法关停，反而多次扩大规模，最终导致中毒事件的发生。而就在两个村庄中毒事件尚未了结之时，该铅厂老板又在有关部门的支持下，建造了一个更大的铅冶炼厂，使用的仍是国家明令淘汰、禁止使用的高污染生产工艺。
两村庄多名村民出现铅中毒
1月15日，三门峡卢氏县范里镇南苏村，镇里的两名干部正拿着厚厚的一摞铅中毒防治知识四处张贴。“事情出来了，我们应该告诉老百姓一些常识，让他们知道什么是铅中毒，同时也没有必要惊慌。”镇干部告诉记者。
从2006年12月份开始，铅中毒的阴霾就一直笼罩在该镇的南苏村和东寨村。南苏村第一个化验出铅中毒的人是村民李建伟14岁的孩子宾宾（化名），宾宾是范里二中初三的学生。“近年来，宾宾时常感冒发烧，每次都很难治愈。”李建伟告诉记者，宾宾的病让他们一家人感到十分不解，身体状况一直很好的儿子怎么现在体质越来越差了呢？
“宾宾是不是铅中毒了？”李建伟一个亲戚提醒说，想到村子旁有一个铅冶炼厂，李建伟倒吸了口冷气。2006年11月28日，李建伟带着宾宾来到了三门峡市疾病控制中心进行血铅检验，检验结果让李建伟吃了一惊：宾宾血铅测定值达到229微克／升，属于轻度铅中毒。
2006年12月11日，村里另一名14岁的孩子宁宁（化名）也在家长的陪同下前去三门峡市疾病控制中心进行检测，检验报告单表明：宁宁血铅测定值达到了310微克／升。根据卫生部标准，儿童高血铅症和铅中毒依据儿童静脉血铅水平诊断，连续两次静脉血铅水平在100微克／升～199微克／升之间为高血铅症；血铅水平在200微克／升～249微克／升之间为轻度铅中毒；血铅水平在250微克／升～449微克／升之间为中度铅中毒；血铅水平等于或高于450微克／升为重度铅中毒。宁宁已经属于中度铅中毒。
两名孩子做检验，均出现铅中毒，这让村民们感到十分震惊。12月12日，32名孩子及其家长来到三门峡疾病控制中心做血铅检验，检验结果表明，19名孩子血铅测定值均高于正常值，属于中度或中度以上铅中毒。
“我们一家三口都是高血铅症。”拿着3张检验单，南苏村的张霞对记者说，她仅有5岁的女儿丽丽血铅测定值也在300微克／升以上，属于中度铅中毒。
免费检查未得到村民完全认同
1月15日上午，记者在卢氏县范里镇南苏村看到，村子里的一栋楼房已经被临时改成了一个抽血化验室，十几名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务人员正在为村民抽血化验。
“我们免费为村民抽血，然后再送到市里省里进行检验。”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她们大多是卢氏县医院的医务人员，是中毒事件发生后专门被抽调到这里的。
在现场，镇里一位姓冯的干部告诉记者，两个村庄一些村民出现铅中毒后，卢氏县委、县政府十分重视，连夜召开紧急会议，组织相关部门研究应对处置方案，成立检查诊治、污染源查找等工作组，开展诊治工作，找准污染源；并要求对学生逐人免费检查，周边群众如果自愿免费检查，确有铅中毒症状的一律免费诊治。
但记者了解到，有关部门的做法并未得到村民的完全认同和理解，相当一部分村民拒绝到有关部门指定的地点接受抽血化验。
一位村民告诉记者，2006年12月12日，32名村民前去三门峡市疾病控制中心化验，当天下午，县有关领导就去了疾病控制中心，结果原本承诺当天下午给出的检验结果一直推迟到18日下午才把检验单交给了村民。拿到检验单子，村民们发现此前一直很精确的测定值都变成了“大于300微克／升”。“我们自己掏钱化验，为什么不告诉我们精确的数据？”村民们如是说。
让村民们感到疑惑的另一个原因是：2006年12月12日，32名村民到三门峡市疾病控制中心检验时，100％的村民都属高血铅症，其中中度或中度以上铅中毒的人占到了60％，但到2006年12月13日，县里有关部门组织人员集体免费为386名师生抽血检验，结果却是大部分人员正常，少数人轻度中毒。在这次检验中，17岁的学生娟娟（化名）测定的血铅值为176微克／升。2007年1月4日，不相信该结果的苏娟娟家人带她至西安市中毒诊治中心重新检验，测定值却为296微克／升。
炼铅厂十几年红火发展
是什么样的原因造成东寨村、南苏村这么多人出现高血铅症呢？记者在这两个村子采访时，几乎所有的村民都认为，这是附近的卢氏县星火冶炼厂造成的。
卢氏县委、县政府有关领导告诉记者，事件发生后，环保等部门分别采集地下水、地表水、饮用水和土壤、蔬菜样本送市相关部门检测。经市环境检测站、市疾病控制中心分别化验，东寨中学及其附近的水样中铅含量均低于国家规定标准。虽然东寨中学附近原有一家炼铅厂，但已于2005年12月关停、拆除。
“炼铅厂是重污染企业，可这几年却干得一年比一年红火。那家炼铅厂实际上没有被关停，只是换了个新厂址而已。”一位村民告诉记者，那家冶炼厂叫卢氏县星火冶炼厂，原是一家小炼铅厂，建厂时间是1989年，当时规模很小，污染的情况还并不是很严重，2003年的时候，这家炼铅厂又增加了一个大的炼铅炉，村子里的生活就发生了重大的变化。
“炼铅厂排出来的黑烟可毒了，村子里的树叶几乎全部落光了，连田地里的芝麻都光剩秆了。”村子里的一位村民说，他们多次找到上级政府部门要求关停该炼铅厂，并找到工厂要求其停产，但后来在县乡政府有关部门的协调下，星火冶炼厂赔付了村民们部分庄稼减产的损失后，就又开始生产了。
“当时一位县领导要求这个厂协调好关系，积极投入生产，还说谁妨碍生产，将追究谁的责任。”一位村民对记者说，2005年，村里的母鸡不少都开始下软蛋，许多家里的母猪生下的都是死胎。直到2005年12月，卢氏县星火冶炼厂又在范里镇其他地方建了一个新厂，这个炼铅厂的炼铅炉才停止生产，但电解车间仍在该厂。
在南苏村记者看到，村民们所说的炼铅厂距离村小学和范里二中只有几百米。而在该炼铅厂，还有几名工人正在向外装运电解用的酸。一名工人告诉记者，厂里出事了，厂长决定把电解车间也搬出去。
早该关停的企业为何难关停
从卢氏县环保局的企业档案中记者了解到，卢氏县星火冶炼厂采用的炼铅工艺属于铅烧结锅工艺，早在1997年，国家在《关于公布第一批严重污染环境（大气）的淘汰工艺与设备名录的通知》中就明确规定，铅烧结锅属于淘汰范围，淘汰期限是2000年年底。这一通知同时还要求：新建、改建、扩建及技术改造工程，一律不得选用国家公布名录中的淘汰工艺和设备，否则对项目审批单位、设计审查单位、竣工验收单位等将追究责任。
显然，对于这样一个国家环保总局明令淘汰的生产工艺，卢氏县有关部门不仅在1997年后没有采取任何有效措施，而且2000年后这种生产工艺还在使用，2003年甚至还扩大了生产规模。在此期间，该厂厂长刘献还当上了县政协委员。
卢氏县环保部门明知该粗铅冶炼厂属于严令关停的企业，为何还要为其协调关系，对该厂继续生产大开绿灯呢？记者采访了卢氏县环保局的副局长周保朝，周保朝向记者证实：卢氏县星火冶炼厂采用的生产工艺确实是铅烧结锅工艺，而造成众多村民高血铅症的主要原因就是该铅烧结锅工艺多年的污染造成的。
“国家明令2000年前关停该类企业，但该企业为何越干越火？”记者问。
“2003年，这个厂新上了一个脱尘除硫设施，所以我们才批准其扩大规模。”周保朝解释说。“脱尘除硫设施能让该铅烧结锅制铅工艺排放合格吗？既然有脱尘除硫设施，为何还会出现这样的中毒事件？”记者追问。
周保朝沉默了一会儿说：“铅烧结锅工艺咋改进都没用，不然国家不会强令淘汰。“
新铅厂仍使用淘汰炼铅工艺
针对村民指责部分县领导为污染企业大开绿灯的说法，卢氏县有关部门在给上级的情况汇报中极力否定。在记者采访中，卢氏县县委、县政府有关负责人表示，该县对于污染企业的处理态度一直是坚决的，不存在村民们所说的“协调好关系，继续生产”，正因为政府部门态度坚决，该企业才于2005年12月被勒令关停。
卢氏县星火冶炼厂位于南苏、东寨村的老炼铅厂属于淘汰的铅烧结锅工艺，那么该厂新建的炼铅厂又属于什么工艺呢？但卢氏县有关部门的领导不愿意谈及这个话题。
1月15日下午，在一个村民的带领下，记者终于找到了卢氏县星火冶炼厂的新厂，新厂就建在山脚下的一大片河滩地上，一条新修的公路距离该厂不到50米。记者看到，新厂的厂房占地面积足有老厂5倍大小，不仅烧结锅增加了4台，厂区还依次设立了篮球场和数排职工宿舍。
记者将拍到的照片给周保朝副局长看，周保朝证实：卢氏县星火冶炼厂新厂的生产工艺仍然属于铅烧结锅生产工艺，仍然会对大气环境造成严重污染，但周保朝向记者表示，他对新厂的情况并不知情。
记者了解到，该类企业在投产前必须通过环保部门的环境评估，为什么周保朝不知情呢？卢氏县环保局局长鲁书元说：“他们的新厂根本没有做环境评估，我们已经对他们下达了停产通知书。”
范里镇镇长王小辉向记者证实，卢氏县星火冶炼厂新厂址是2005年11月前后建造的，新厂建造有土地部门的批文。
采访期间，记者一直希望能够见到卢氏县星火冶炼厂的厂长刘献，但卢氏县有关部门的领导称找不到刘献。“他的手机关机了，我们根本找不到他。”镇长王小辉说。(大河网-大河报□记者黄普磊)
河南通许地下水严重污染 环保局称排污企业合法
据中国之声《新闻纵横》7时13分报道，近日，记者接到群众举报，河南省通许县郝庄的地下水遭到严重污染，部分村民在饮用污染水后出现怪病，甚至死亡。随后，记者来到郝庄村进行采访，在田边记者发现了一个存水的罐子，上面已经锈迹斑斑。
记者：这个罐子是干嘛用的？
村民：是井，抽水用的。
记者：为什么要在这里弄个抽水的东西？
村民：俺这的水不能吃，被污染了。
记者：被哪污染了？
村民：康力啤酒厂。我们反映都不知道多少次了，县长来了都不中，井打了100多米搁这了，老百姓都不用。
记者：为什么不用？
村民：太浅，而且需要我们老百姓自己掏钱，有钱的都买着吃，除非洗衣服他还得用。
很多村民在喝了被污染的水后开始发病
据村民介绍，2007年6月，通许县内的一家大型啤酒厂在小河边开了一条排污管道，导致整个河道出现大面积污染，河里的水根本不能饮用，很多不知情的村民喝了被污染的水后开始得病，许多人甚至因此染上了肝炎。
记者：听说你们这有人喝了这个水得病的？
村民：喝了这个河里的水都睡不着觉，臭的，熏得睡不着觉，胃都给熏倒了。
记者：听说有人喝了这个水都得病了，是吗？
村民：也熏人、也有病。
记者：都什么病？
村民：肺癌、肝炎。已经去世了，才埋着呢。
由于一年多来村子里发病的人越来越多，很多村民都不敢再喝河里的水，家庭条件稍好点的只有买矿泉水喝，条件差的人家只能把从河里打来的水反复烧煮，可污染物还是无法彻底清除。
记者：喝的水特别臭是吧？
村民：臭的太狠了，俺都买矿泉水。不买矿泉水没法喝，原来这个池塘没有被污染的时候，家里蒸馍的水一点根都没有，现在你搁锅里一浑水，你不知道里面白的呀，俺这个村的人喝这个水，身体都是不太好。
随后，记者找到了通许县城关代庄村卫生所负责郝庄村卫生工作的一位姓张的医生，她说，附近几个村子中，只有郝庄村离河水最近，因此喝污染水得病的人也最多。
记者：他这个村水污染特别严重很多人喝了都的病你知道这个事吗？
医生：嗯，是的。
记者：他们到你这来看过病吗？
医生：一般都是肠道病，有肝炎的有肝癌的。反正就知道这个水污染特别严重，你像如果接一杯水，里面都冒白沫，现在咱喝都是喝这个水，矿泉水。
记者：特别是这个村子特别严重？
医生：是的，我几乎不喝这样的，才来这的媳妇都喝不惯。
通许县环保局:(排污啤酒厂)绝对是一家合法企业
在有关部门调解下，啤酒厂给村民修建了那个存水的罐子，可是直到现在，连管道都没有接上。
村民：县里和酒厂兑的钱打个井，说是买管子，接的大管子，让所有人拿钱，有人有钱、有人没钱，都给你扳着了，一扳一年多了。一到晚上，这屋里面，风一刮，屋里都熏人，小孩呛得不行，都是恶臭味，说不上来那味道。
记者：看着这都黑了，这都是什么？
村民：脏的很。
记者：这种水浇地地不死了吗？
村民：俺是没拿这种水浇过地。
为保证村里的正常饮水，村民们曾堵住了排污口，可是没过多久，酒厂就来人疏通管道，污水又源源不断地流进村边的小河。村民告诉记者：“我们村的男女老少都去给他堵住了。酒厂的工人去把那些东西都捞出来了。拿着钩子把东西往外捞。”
随后，记者把掌握的情况反映给了通许县环保局，环保局办公室一位姓姚的负责人在听过记者的描述后，首先强调，村民们反映的排污啤酒厂绝对是一家合法企业。
这位负责人表示，“康力酒业是一个非常合法的企业，现在是自动监测，都联着网呢，他如果超标都会知道。每次达标都有个规定，COD按照规定标准可能是80，国家允许这个企业排放这个高的标准。”
黑色恶臭的水“需化验才能知道是否超标”
COD指的是化学需氧量，一般被作为衡量水中有机物质含量多少的指标，按照这位负责人的说法，这些污水的COD含量只要没有超过80就属于正常范围。随后，记者拿出一瓶刚刚从排污口取来的污水给这位工作人员看，整瓶水已经变成黑色，打开瓶盖还能明显闻到一股恶臭。
记者：他这是从排污口取出来的水，以你们环保部门专业的眼光来看他有没有超标？
工作人员：呵呵，这光看是看不出来的，得经过化验才知道。
记者：你认为这样的水还需要经过化验才能看的出来有没有超标是吗？
工作人员：对。
记者随后把水样送到了国土资源部郑州矿产资源监督检测中心进行检测，检测报告显示，这瓶污水的COD含量达到163.2，已经超出这位负责人所说的标准一倍之多。
现在，郝庄村的村民们依然每天与那些发臭的污水为伴，他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喝上一口甘甜的泉水，村民们说，其实，他们的想法很简单：“我们的目的就是为了下一代的孩子，想让他们都没事，俺的想法就是为了下一代。想让孩子吃上好水，孩子不得啥病。”
